秦王三子自幼體弱多病，從小住在信秋宮足不出戶，因此直到12歲了也沒有人知道這位皇子的樣子。但如今三皇子身體好轉，秦王為他請來學者教導學問。秦王有數子，卻沒有哪個是單獨授課的，人們紛紛猜測，這是不是代表秦王特別看中這個兒子呢？扶蘇頗為賢能，但他的理念與秦王有偏差，經常和秦王爭論。二皇子在兩歲的時候早夭，這麽說來秦王將期望轉移到三皇子身上也是可能的。

但作為那個神秘的三皇子，天月知道真相可不是這樣的。天明當年是二皇子，他被送出宮之後嬴政為了面子，自然不會說出真相，就說二皇子夭折了，而他這個三皇子並不是臥病在床不能見人，而是根本不在信秋宮裏。那偌大的宮殿足足空置十年。

當時嬴政沒有殺掉天月，而是將他軟禁在信秋宮。信秋宮有人住，那麽自然需要各種人員、物資進出，所以就讓他“身體健康”了。天月對那些書沒有興趣，對他來說只要識字就夠了，反倒是武功重要。前幾天他把鬼婆那個礙眼的宰了，一時間沒有人來教他。

“聽夫子說，你最近的功課學得很好。”嬴政這段日子第一次踏入信秋宮，若要是其他的皇子，定然誠惶誠恐地行禮相迎，而天月卻盤腿坐在桌後斜眼分了點目光給他。若不是他想看看嬴政還想要做什麽，早就離開了，他想走，還沒人能攔得住！天月毫不掩飾地把手中的書扣在桌面上：“你想要做什麽？”讓他學著做東西毫無意義，他又不可能成王。

嬴政對書皮上直白火辣的女子人像視而不見，在天月對面坐下。天月看他面色紅潤，是飲了酒的樣子。“喲，扶蘇又和你吵架了。”口氣裏滿滿的都是嘲諷。嬴政像是沒聽見一樣，一雙眼睛動都不動地盯著他，就在天月以為他睜著眼睛睡著的時候，他開口了：“你長得和麗姬越來越像了。”天月對此回敬一個挑眉。麗姬以美麗出名，才會被嬴政看中搶回來，他知道自己長得像麗姬，而天明精靈古怪很像荊軻。

他不清楚嬴政對麗姬是真心喜愛還是貪圖一時新鮮，因此他不曉得嬴政這樣的執著是被愛所傷還是氣憤自己的威嚴被侮辱所以要報覆。不論是哪一種理由，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奪得自由。荊軻還是麗姬，都不占據他的心，不是他的信仰。

嬴政好像真的是喝多了，他站起來的時候有些搖晃。“扶蘇不理解這個世界的殘酷，帝王所要做的就是讓其他人臣服，這樣才能保證穩定。”他慢慢地繞到天月身後：“朕聽夫子說，你學東西很快，也很能理解法家的道理。”說罷他長嘆一聲：“扶蘇太過軟弱了。”天月知道，嬴政對扶蘇寄予厚望，但扶蘇悲天憫人，讓嬴政覺得他生性軟弱。

天月並不認為嬴政的做法很對，扶蘇就不對。如今反秦勢力強大，他只覺得以嬴政的角度，嚴苛的法律畢竟有效，但天下太平之後扶蘇的懷柔政策較為適合。但他從來不做評價，這帝王事與他無關，秦朝亡了最好，這天底下他最恨的人就是嬴政了。嬴政說完那句話就沒聲了，天月背對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突然他感覺到肩上一重，一件大衣被按在他身上。“要是你是朕的親子就好了，朕必定讓你為王。”

始皇晃晃悠悠地走了。天月這才動彈，擡手捏住那金線刺繡的玄色外衣，嗤笑一聲：“為王？”那種無聊的東西他才沒興趣，倒是弒王聽起來有點意思。他一把扯下衣服，扔在燭臺上面。他保證嬴政酒醒之後會非常後悔。他對嬴政來說是恥辱的象征，他想嬴政死，嬴政也不想他活。

“叫我大哥，我就幫你買。”少羽得意洋洋地說，眼睛瞟瞟芳香四溢的烤雞。自從赤煉和白鳳送來那把劍，天明就一直蔫蔫的，現在好不容易有點精神，少羽很樂意滿足他這麽一點點要求，但不免要逗弄一番。天明幹脆利落地叫了聲“大哥”，把少羽嚇了一跳。嘻嘻的笑聲在耳邊響起，“那要是我給你買燒雞，你叫我大爺如何？”

兩人一扭頭，就瞧見眉眼如畫的少年環臂站在後面，但邪氣的笑容毀了一臉的美麗。明明是張水墨畫似的頗具韻味的長相，可偏偏要露出那麽瘆人的表情。天明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天月……你是人是鬼？”天月摸了摸下巴，不懷好意：“我是鬼哦，因為死的太慘，所以不能投胎轉世。”天明嗚咽一聲，撲過去把人抱住：“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我會替你報仇的！”少羽打了他一擊：“白癡，鬼能被你抱住嗎？這是活人啊！”

天月輕而易舉地掙脫天明的手，指指腳下：“我有影子的。你蠢也要有限度吧，說你就信。”天明瞪著他：“因為赤練那個壞女人說嬴政把你做成了劍，就是這個！”天月早就看見他手裏一直抱著的劍了，本還以為是他跟蓋聶學劍才配的。一定是衛莊的主意，這家夥是有多惡趣味？“扔掉，晦氣！”

等心裏的火氣下去了，天月略微猜出衛莊的理由了，這家夥被打斷了比試心有不快，就使出這樣的陰損招式打擊蓋聶。這件事情之後再向衛莊算清楚。天月問道：“墨家也來桑海了？”他頓了頓：“讓我猜猜……是要去小聖賢莊？”墨家和儒家向來不和，這次怎麽攪到一起去了？天明剛要回答，就被少羽捂住了嘴巴，他對天月一直沒有放下戒心。

這時一隊秦兵開道而來，緊接著一輛車緩緩接近，在烤雞店門口停住了。幹瘦的公輸仇從車上下來，不懷好意地看著三個少年。當初嬴政只將天月的身份告訴了衛莊，公輸仇見著天月的時候，天月已經和流沙在一起了，所以他一直以為天月是流沙的刺客。公輸仇沖旁邊的秦兵招呼了一聲：“這兩個小子是叛逆分子，快把他們抓起來！”他聰明的沒有牽扯到天月，要是惹到流沙可不是開玩笑的。

秦兵圍了過來，天明和少羽撒腿就跑。天月不屬於目標，但是被天明一把拖起，不得不跟著兩人左奔右突，實在是有苦說不出。最後三人意外地跑到小聖賢莊，正好是天明他們原本的目的地。對於墨家想要把兩個小的藏在小聖賢莊，天月很是理解，這兩個人的樣貌沒有暴露，和墨家還有一幹人分開反倒安全。而且儒家推崇“天地君親師”，以學問著稱，很有威望，所以秦國對儒家還是很客氣的。

不過離開鹹陽宮之前，天月聽說李斯要來，看來是有些懷疑了。他正是因為這個才來桑海的，不論嬴政要讓李斯做什麽，他都要搗亂。那日嬴政走後不久，他就跑掉了。之前他一直待在鹹陽，看著富有野心的嬴政一統七國，他雖一直想要逃離，卻不免受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影響，因此他才會接受嬴政的任務。但是機關城一行，讓他發現另一種生活方式。他要自由，首先要從嬴政的掌控下脫離。

“子羽、子明……子申，你們在這裏啊。”清秀書生樣的青年突然出現。張良看見天月的時候楞了楞，沒想到會多一個出來，但他很快接了上去。少羽馬上明白他是要給他們圓場，便假裝自己是儒家弟子，還提醒了沒搞清狀況的天明。三人跟著張良進了小聖賢莊，天月一瞧離開了秦兵的視線，利馬要走。

天明眼淚汪汪地拉住他：“你不和我們一起啦？”天月的眉毛一挑，甩了他的手：“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和你們一起了？是你二話不說就把我拉過來的吧！”這種大條的人真的是他哥哥嗎？天月記得自己的身體出生時沒有天明強壯，是因為在胎中天明吸收了較多的養分，現在看來作為補償或是報覆，自己得到了較多的智商。

天月暗暗地在心裏嫌棄了一下自家哥哥。

天明為沒有留住天月而心情低沈，但他的黯然只持續到了第二天早晨。他提溜著累贅的衣擺狂奔進教室，一腳踹飛了食盒，剛想沖點名的師哥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就聽一聲爆笑，扭頭就見天月坐在少羽旁邊的位置上。先生的目光也被這笑聲引了過去，然後無奈地搖頭——這也是個問題學生。

只見天明仍然穿著自己原來那身月白無袖長袍，內襯藏青色掛中指袖緊衣，一派江湖氣，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坐也不是跪坐，一腿盤踞，一腿屈起，側對著前方。先生本被他這態度氣得要打他手心，結果被他撅了戒尺。現在這個是代替氣暈那個的，大概是張良告誡了些什麽，就當天月不存在。剛才一根雞腿飛到天月面前，他也不嫌油，接住了就啃，吃的津津有味。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暗中保護天明和少羽的盜跖把他的情況回去一說，幾人決定和他談談。得知天月燒了信秋宮，逃出鹹陽，便勸他加入墨家。對於天月來說，單獨一人是下下之舉，流沙倒是願意收他，但目前流沙在替嬴政辦事，能選的只剩墨家了。不過他也不是很喜歡墨家，只答應合作，並不入門。之後五個頭領就把他安排進儒家了，一是因為小聖賢莊現在比較安全，二是天明肯定也希望天月陪著他。天月開始不肯，但雪女笑著威脅如果他不聽話，就告訴李斯他在這裏，天月無奈敗陣。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你們都喜歡相愛相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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